雪小姐的等待、夏目先生的懊悔,假若一直被他们憋在心里的话,谁也不会知道,也得不到救赎,就连我这个中途加入的局外人也会十分难
受.
我和烟晴把自己最原始的心情都坦率的倾诉后,才真正的了解对方.明明是这幺简单的道理,我们却没在一开始就做到,而夏目先生和雪小姐则是直到现在都还没做到.
我想起雪小姐把信交给我的时候,用温柔的声音轻唤着「夏目」,像是把珍贵的宝贝从怀里掏出,随后又在瞬间下垂了嘴角.
这些,全都必须传递给夏目先生.
信沉甸甸的躺在书包里,要送达的不只是这些,还有雪小姐的心.
我没多犹豫,直接按下门铃.这次夏目先生很快就出来应门了,但脸上却没有欢迎.
「我说过别再来了吧.」他的话听起来像乞求.
「不管多少次,我都还是会来.」我坚定的说,不打算退缩.
「天气很冷,不要折磨自己待在外面,快点回家吧!」夏目先生没打算多搭理我,準备掩上门,我赶紧伸出脚卡在门边,好在他有发现,在千钧一髮之际停下了动作,没让我接受夹击.
「很危险!」他朝我皱眉,看起来比我还惊魂未定,而后认输的叹气,朝我伸出手.「把信给我吧!然后就回去.」
「不行!」我死命地摇头.「我要看到夏目先生你读完信才走.」
他眉毛中间的皱纹更深了.「别闹小孩子脾气了,这不是妳该管的事.妳把信送到,任务就结束了,别给自己添不必要的责任.」
「我才不是小孩子,夏目先生你比我还更像小孩子.」我大声的说,想替自己增加士气.「你明明就没和雪小姐真正、好好的沟通过!虽然我是个胆小鬼,但之前也和朋友讲开和好了,做不到我做到的事情的夏目先生才更像小孩子!」
他紧抿着唇,找不到回击的话语,我趁机钻进门缝,他虽然讶异,也来不及再赶我出去了.
我把信拿出来,递给他.「先把雪小姐的心情读完好吗?我不知道夏目先生你究竟是怎幺想的,但雪小姐认真写下来的心情如果被这样糟蹋,太可怜了……」讲到最后,我忍不住抽抽鼻子.
夏目先生的表情软化了,但还是没伸手.我一直看着他,期望他能接过.
「我没资格.」过了良久,他说.
「没有没资格这回事,这是雪小姐写给你的,就是要给你的啊……」我朝他又跨出几步,伸长了手.
「她是要给我的没错,但我没资格看.」他推开我递过去的信,表示拒绝.「我连读前面那些信和对妳说那些故事都没资格了……」
究竟要经历过多少的疼痛、多深的伤痕,才会淬鍊出这样悲伤的面容?
看着夏目先生的脸,我任何说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.原本还打算一个劲的进攻,把他给骂醒,现在却找不到话语了.
面对这样的人,什幺也说不出口了.
他把脸埋进手心里,悲伤却穿透手掌,深刻的传进我的心里,让我也觉得心好痛.
「雪小姐很爱夏目先生,她或许难过,但不会怨你的……」我断断续续的想找回话语,却不太成功,说出口的都是些华丽却空泛的词,连接起来仅是华而不实的语句.「你不用那幺害怕,她──」
「那是妳不知道!」夏目先生大吼,我吓得倒弹两步,站稳了才看清他脸上挂着的泪痕.「她怎幺可能不怨我、怎幺可能不怨我……」
他呢喃着近乎听不见的句子,懊恼的抓乱头髮.我第一次见他这幺颓丧的样子.
「顾着她很累,我是真的很累.」他的声音有些哽咽.「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她……」
他再度把脸埋进掌心,似乎想要掩盖溢出的哭声.
「雪她或许是不信任我的吧!她从来没和我提过她的病况,我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自己发现的.
她每次严重咳嗽时总是藉口去洗手间,轻咳怪是风大,体力差辩说是前一晚没睡好.我一直在等她亲口跟我说,但她还是没开口.我等得有些烦了,从大学到出社会,我还不够她信任吗?还是她真要在我面前逞强到这种地步?我说话开始变得急躁,我们意见不合和争吵的情况也变得越来越多.」
我愕然,虽然夏目先生说的和未散小姐说的相去不远,但我不知道他居然是这样想的.从他的视角看出去,雪小姐也不是那幺无辜了.
「我察觉到这样下去不行,所以主动拉开距离,希望自己能回到以前的平常心,继续耐心的等她.不知道这是不是对她造成打击了,自从我这样决定后,她的病况变得更糟.
我担心是不是我的问题,愧疚的想补偿,却又觉得以现在还未平复的心态去找她,可能又会吵起来,所以没去看她
.这大概只是藉口,我也还没準备好该用什幺心情面对她.
明明还是很爱她,却不知道该怎幺做才是正确的.」
他停了下来,有些泣不成声.他的眼眸像徬徨的孩子一样,闪着无助的泪光.
「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跑来找我,还出了车祸……知道消息的那瞬间,我的世界整个崩塌了.
这是我的错吧?都怪我吧?如果我有决心去见她,她就不会拖着病弱的身子出门了,就不会出车祸了.全部都是我的错……我该用什幺脸去见她,对她说什幺话才好?我不知道……」
夏目先生并非什幺都没想,他是煎熬的.
他和雪小姐从交错的两条线,慢慢的越离越远,变成了平行线,再也交会不了了.
「所有人都在责怪我,除了雪的父母、未散,就连那些安慰我的朋友们,我都能从他们眼里知道他们藏起来的真正想法.他们觉得我连最基本的关心都做不到,难怪会到这步田地.
我知道我应该要去探望雪的,儘管挑了人少的时段去,病房除了雪以外并没有别人,我还是在最后一刻怯场了,每次都只站在外面.」
原来他有去的,只是在外面徘徊,不敢进去.
「有次我趁她睡着时进病房,听见她发出梦呓,本想握住她的手,结果发现她是在唤我的名字,一次又一次的,直接重捶在我的心上,害得我缩回伸出的手,只能带着绞痛的心逃离.
她一定很恨我,我对她下了承诺,却什幺都没做到……」
我的心也和那时的夏目先生一样,搅成一团了.
不是谁的错,大家都怀着伤,也因为自己的伤,把别人都推远了.
我颤抖着忍住眼泪,尝试告诉夏目先生.「雪小姐没有恨你啊……她还念着你的名字,一定是在惦记你.她不可能是为了让你痛苦才写信的──」
「可是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啊!」他声音嘶哑,激动地喊.